水之后,云泽闷不吭声,任凭手脚莫名有些冰冷僵硬,也不愿稍作活动,径直抬脚跟了上去。
依然漆黑无比,需要靠着那盏大红灯笼才能勉强看清咫尺范围的道路,在走出雨幕之后,就明显出现了往上倾斜的趋势。只是大红灯笼的灯光照亮范围毕竟有限,周遭又是一副怎样的场景,便任凭云泽如何努力,都根本看不到分毫,只有黑漆漆的一片,好像鲜红灯光照亮范围以外,都是择肥而噬的深渊。
直至一路上行,眼角忽然瞥见了一只手,被灯光照到之后,就立刻缩了回去。
云泽立刻心神紧绷,下意识扭头看去,已经满身冷汗,同时周身拳意流泻,明光灿灿。但在黑暗之中,云泽一身拳意,却仿佛只是一层披挂在身体表面的水流罢了,根本无法照亮周遭的黑暗。
而方才眼角瞥见的那只手...
格外小巧,只有常人三分之一左右,仿佛黑泥捏成的一般,没有丝毫杂色,并且手腕纤细而又圆润,像极了婴儿手臂。
老妪在前方止步,眼神阴冷,回头看来。
云泽呼吸当即一滞,心头怒意高涨,却也依然收敛了一身拳意流泻之举,强行忍耐怒气。
“看见了什么东西,下意识的反应罢了。”
老妪阴双眼虚眯,忽然声色俱厉开口道:
“看见就看见了,倘若不是你去招惹那婴灵,他也就不会过来招惹你,井水不犯河水,你又何必做出这番吓人的举动?老身实话告诉你,就在你脚下的这座山上,有着数之不尽的婴灵存在,密密麻麻如同蝗虫过境一般,都是被我家圣人与老祖,夺了肉身精血与胎发,做成香烛的婴儿死后所化。这些婴灵对于我等僵尸邪祟,本就有着不共戴天之仇,只是因为其中大多婴灵身死之时,尚且还在母胎之中,哪怕死后化为婴灵,也依然灵智不全,才能相安无事。倘若因你招惹到了这些婴灵,将其激怒,牵一发而动全身,导致了什么难以预料的后果,就哪怕洞明圣地的老秀才已经打过招呼,老身也要将你彻底撕碎了,丢给那些婴灵,用以平息他们的怒火。”
闻言如此,云泽眼神当即一沉。
只是老妪却又忽然阴恻恻一笑,一边重新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,一边缓缓开口道:
“觉得老身残忍?还是觉得我家圣人与老祖残忍,便连还在母胎之中的婴儿都不曾放过,取其头颅、精血、胎发做香烛?老身旁边的这位姑娘,有资格为此生怒,但你...”
老妪又是一阵冷笑。
穆红妆微微侧目,看向云泽,眼神之中满是无奈。
如老妪所言,确实没有资格为此生怒。
云泽忽然冷静下来,目光望向周遭那些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深处,神情复杂。
老人,少女,婴儿,皆曾为食。
如今走到这种地方,碰见这种事,倒也是小巫见大巫了。
云泽抿了抿嘴角,继续跟上。
一路走了许久,直至约莫戌时过半的时候,方才终于来到山顶星月华光降临之处,近看之下,华光由自九天之上流泻而来,便更会觉得自身如同蝼蚁一般,好像一旦稍有触及,便会立刻被这华光冲刷得魂消骨溶,魂飞魄散。
而在华光前方,则是一座门口摆着两头石狮的老宅。
没有任何出彩之处,算不上破旧,却也不会十分光鲜。
老妪手中拎着大红灯笼,上前推开厚重大门,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吱呀声,门内正对一座影壁墙,其上绘有天女飞天图,细细数下来,便可知共有九九八十一位貌美女子,大多身上只有寸缕遮掩,更有一些便连寸缕都没有,纤毫毕露,活灵活现,只可惜影壁墙上满布裂痕,将其中绝大多数的女子雕刻都贯穿,并且还有诸多破损之处,毁掉了整体的美感,着实令人扼腕叹息。
院子统共四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