哑地呵呵笑了两声,腰背重新佝偻下来,将下巴垫在膝盖上,眯着眼睛,将脑袋左右摇晃,好像是心情不错,便开始轻声哼唱一首不知名的小曲儿,只是曲子的内容着实有些不堪入耳,是他生前在那负箕游学的路上,偶然途径某座村镇,跟着其中某座花楼里的风尘女子学来的。
若是女子哼唱,嗓音娇媚,丝丝入耳,自是诱人无比。
可这嗓音沙哑的驼背老鬼唱出来,就给人以阴冷森然之感。
日头渐高。
堂屋里忽然传出砰然一声。
驼背老鬼睁开眼睛,微微直起身形,将腰靠在身后石阶上,继续哼唱那只荤话连篇的曲子。
又过片刻,真名周繇的船家老人,这才终于开门现身,头顶的斗笠挂在背后,寸发不生的脑袋上,本就伤疤纵横宛如树根虬结,如今却又添了许多新伤,宛如沟壑一般,从头到脸,左边眼睛也被人给完全捣烂,血肉模糊,浑身上下鬼血淋漓,一步一个漆黑如墨的鬼血脚印,神情萎靡,喘气声中也夹杂着明显颤音,方才缓缓抬脚迈过门槛,后续跟上的另一只脚,却一个不慎磕在门槛上,老人便噗通一声栽倒在地。
鬼血四溅,像是一团墨水泼在地上。
周繇沿着只有寥寥几级的石阶滚了出去,最终躺在石板小路上,仅剩的一只眼睛半睁不睁,手指偶尔抽搐,鬼血浸透了身上那件粗布麻衣,很快就在身下汇聚形成一片血泊。
杨晃嗓音一顿,抬头看向面无人色的周繇,咧嘴一笑。
“你就是个不记打的狗脾气,非得挨到身上了,才知道后悔。”
周繇眼睛瞥他一下,扯了扯嘴角,模样凄惨地嗤笑一声。
杨晃皱了皱眉头,却很快就放松下来,也不恼火,真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,颇为费力的用手撑着身体站了起来,拍一拍屁股上的灰尘之后,就背着双手抬脚离去。
不多时,就有一位《百鬼图录》上排名极其靠后的鬼仆,拎着水桶拖把走了过来,对于躺在地上的周繇视而不见,闷不吭声地清理地上那些漆黑如墨的鬼血。
真名云凡的云老爷子,拎着一把藤椅走出堂屋,瞥了一眼地上的周繇,不作声,在附近找了一个阳光还算不错的地方躺下,优哉游哉晒太阳。
许久之后,周繇这才缓过气来,艰难起身。
云老爷子躺在藤椅上,正前后摇晃,忽然开口道:
“从后面下山。”
周繇脚步一顿,回头看向眼也不睁的云老爷子,沉默片刻,转身走了另一个方向。
...
回到宁心院后,云泽只在屋里待了不到一盏茶时间,就换了一件衣柜里的雪白袍子,起身出门,恰好撞见迎面而来的雪姬,手里端着一只托盘,上面摆了两碟糕点,一壶茶水。相遇之时,这位一向清清冷冷的雪女,眉眼间悄然多了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,转瞬即逝,随后屈膝施礼。
云泽摆了摆手,在门前台阶上坐下,又拍了拍身旁的位置。
宁心院里,最早的时候,其实院子里极为空旷,除了一条长条石板铺筑的小路之外,就只有修剪整齐的草坪,如今却多了一座鬼山水池,丈许方圆,同时也是一座袖珍恶土,模样虽然不太好看,可比起往日里的空空荡荡,终归是要显得好看一些。
水池周遭,生了一圈琼花异草,便是宁心院里唯一的风景。
云泽两根手指捏起碟子里的一块儿糕点,塞入口中,雪姬轻挽衣袖,倒了杯茶水,递到近前。
云泽喝了口茶,混着嘴里的糕点一并咽下,开口问道:
“六姑姑近况如何?”
雪姬拢了拢衣袖,将双臂叠放膝盖上,言简意赅道:
“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。”
许久之前,秦九州就已代替云泽到过东海岸边,与那真名周繇的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