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些雪白梨花,从溪水上游随波而来,偶有一片流经云泽落脚之处,便粘在脚面上,不再离开。
云泽伸手拾起那片花瓣,喃喃说道:
“先有梨林,又有桃树,还能落下这么大的一片阳光...”
云温裳看他一眼,很快就将目光收回,默不作声。
有些事,心知肚明就好,没必要非得说破才行,尤其前段时间忽然出现的那部古书,简直如同一块儿巨石砸进了本就暗流汹涌的水中,激起一阵惊涛骇浪。所以最近一段时间,无论云温裳还是云温章,甚至包括诨号三水的钱淼在内,说话做事,都已变得格外小心,生怕会因一时不慎,就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。
但更怕的还是牵一发而动全身。
云温裳双脚轻轻摇晃,面上不动声色,心里却是万般无奈,其实她有很多话想说,只是碍于头顶那棵蜿蜒盘曲三千里的大桃树,便不能开口,甚至需要只字不提。
云温章可时至今日也还躺在床上。
就因前段时间,他在云府后面以灵纹阵法“遮掩天机”,不仅被陶老爷子“看”在眼里,并且还被云老爷子叫了过去。具体发生了什么,云温裳并不知晓,但以云温章的性子而言,显然不会信口妄言,毕竟儒道修士,条条框框的规矩极多,其中就有一说,谓之“心不妄念,身不妄动,口不妄言,君子所以存诚。内不欺己,外不欺人,上不欺天,君子所以慎独。”
所以面对云老爷子的质问,云温章唯一会做的,就只有可能沉默不语,而最终的结果,就是被云老爷子亲自出手打出堂屋。旧伤方才痊愈未有多久,又添新伤,尤其云老爷子此次出手之时,口中曾有言道“以示惩戒”,便下手极重,于云温章而言,已经伤及根本,如同一只用来装水的瓦罐,被人打出了数条缝隙,便在云温章昏死整整两天醒来之后,修为境界就已跌落入圣,并且体内气机还算时刻消散,倘若不能尽快修补自身无形存在的“裂缝”,再有不久,修为境界就会再次跌落。
云温裳低头不语,眼神复杂。
这件事虽然没将她给牵扯在内,但云温章落到这般境地,也是云老爷子杀鸡儆猴。
云温裳抿了抿唇瓣,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,只觉得忽然被鱼啄了下脚趾。
云温裳神情一怔,望着清澈见底的溪水,除了偶尔飘过的梨花之外,便再无他物,却又察觉“鱼”啄脚趾,立刻恍然大悟,心情也随之变得松快起来。
云泽忽然抬头问道:
“姑姑知不知道乌瑶夫人?”
闻言之后,云温裳微微挑眉,稍作迟疑,还是点了点头。
云泽笑了笑,伸手挽起裤腿,将腿伸直,整条小腿便全部都被搁在水里,他将双臂撑在地上,微微后仰,眯眼望着明媚阳光,轻声说道:
“我管她叫乌瑶二娘。”
稍稍一顿之后,云泽才缓缓开口道:
“上船之前,乌瑶二娘将我拽住,让我给姑姑带了一句话。她说...哪怕错过了日落时分的晚霞,也还有明月和星辰。”
云温裳闻言一怔。
云泽偷偷看她一眼,赶忙收回目光,继续说道:
“乌瑶二娘还说了,日月轮转,总有白天黑夜,所以你要坚定不移地相信,哪怕再怎么不见五指的黑夜,也总有一点微光存在,然后会有黎明到来。所以...父亲已经死了,阴阳轮回,哪知谁是谁,又何必总跟自己较劲。人生总会有些遗憾的,夕阳易逝,韶华白首,虽然无可奈何花落去,却还有似曾相识燕归来。”
云温裳挑起眉头,一手托腮,笑问道:
“这些话,真是乌瑶说的?”
云泽转头看她,然后咧嘴一笑。
云温裳伸出一根手指,轻轻戳了一下云泽眉心,板着脸道:
“大哥教你读的那些书,还真